蔣緯國的親生父母之謎
有關蔣介石妻室與子嗣等,他自己的敍述是這樣。世人皆知,毛氏是離婚的,譜中不便明說。側室姚氏和陳氏均未提及,這是可以理解的。兩子是誰所出,亦未敘及。蔣經國生母是毛氏,這沒有問題;蔣緯國生母是誰,社會上有不同的傳說。據說,在修譜期間,蔣緯國曾探問,譜中有沒有寫到他的母親。修譜者只有告知他,這是根據他父親手稿編列的。蔣緯國默然,後來說:“過30年再說罷!”過了30多年,1984年,當蔣緯國上將由聯勤總司令被貶為聯訓部主任時,也許由於心情煩悶,他終於自揭身世謎底。他曾面告採訪他的香港女記者孫淡甯小姐 說︰他並不具有“第一世家”的血統。生性坦率的蔣緯國能說出這種話,似可印證幾十年來在政壇上有關他身世之謎的傳說。
1996年,在蔣緯國邁入80大壽之際,他終於為歷史補白,一了宿願,道出他的身世之謎,因此揭開了往年神秘的面紗。下面是臺灣天下文化出版公司的《千山獨行—蔣緯國的人生之旅》片斷,這是蔣緯國接受《聯合報》記者 汪士淳近40次採訪整理而成的,這裡截取部分精彩內容:
民國肇始,正處於一片混亂之中。民國元年1月14 日,“中華民國”成立了還不到兩個星期,就發生了一件大事~光復軍司令陶成章.于凌晨兩點鐘在上海法租界廣慈醫院所住的病房內,被槍殺身亡。槍殺陶成章的不是別人,正是蔣介石。那年他26歲,是滬軍第五團團長,他刺殺陶成章,主要是認為陶成章謀刺陳其美,破壞革命。任務完成之後,蔣介石先是隱藏在上海法租界裡,不久之後就避難日本,但不到一年就回國,此時刺陶風頭已過,他暫時回溪口老家。反袁世凱的二次革命於民國二年7月發動,蔣介石也參加了革命,不過 革命在8月13日徹底失敗。他先和陳其美匿跡上海租界,隨後因為袁世凱政府追捕甚急,民國三年又逃亡出國,於9月1日抵達日本。在日本的這段時間,他和留 日學法政的學生戴季陶共租一屋。戴季陶當時已與鈕有恆成婚,並且得子安國。蔣中正這次在日本停留兩年。民國四年秋天,袁世凱稱帝,孫中山命陳其美在上海,策動肇和軍艦起義,發難討袁。蔣介石也參與戰事,但仍然失敗,他隨即又潛匿上海,這回就沒有再避難東瀛了。蔣介石在日本與戴季陶共居時,戴季陶結識了當地的護士~“重松金子”。交往過程中,金子懷孕了,並且於民國五年10月6日產下一子,這個兒子便是蔣緯國。蔣緯國的生母,外界一直傳言是一名叫“津淵美智子”的日本女子,其實不是,金子生下蔣緯國幾年就過世了。蔣緯國正如外界所知,幾乎是生下來就成了“蔣介石“的兒子。當初何以如此,據瞭解,主要是因為生父戴季陶的原配~鈕有恆性情剛烈,如果知道丈夫出軌的話,可能就鬧翻天了。所幸雖然同在日本,這段露水姻緣總算保密到家,鈕有恆~始終不知道有“重松金子”這個日本女子。戴季陶很容易就瞞過了她,和好友蔣介石約定說好,由蔣認子。胖男娃一生下來,就由對中國很熱心的日本友人「山田純太郎」帶回中國,在上海交給了蔣介石。蔣介石把嬰兒取名~緯國,與在上海結緣的夫人「姚冶誠」一起撫養。1953年,蔣緯國原配「石靜宜」過世,他的心情極為低落,父親派他赴美進修。據瞭解,途經日本時,蔣緯國在東京找到「山田純太郎」終於知道生母的最後去處。當年把他抱到中國的日本老人告訴他,其生母死後下葬在東京近郊的青山公墓,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東京遭到大轟炸,原有的墳墓已經被美機炸毀。山田沒有陪蔣緯國到墓園,不過青山公墓很好找,因為東京市區戰後發展迅速,現在公墓周圍都已成市區。這位裝甲兵少將司令很容易就找到了生母埋身之處。只是,墓址猶在,卻無任何生母遺跡,原址已改葬他人。生母生時無緣見面,死後連屍骨都無處可尋,對於蔣緯國而言,真是情何以堪。他只能在這墓地.曾經葬過生母的墓園,哀思憑弔這位今生無緣讓他盡孝的異國親生母親,然後悵然離去。以後,每當他踏上日本國土時,青山公墓便成了他必訪之處。對於自己的身世,蔣緯國一直不願證實些什麼。身為敏感的蔣氏家族一員,再加上複雜的政治現實,使得他不得不在1989年1月參加戴季陶百年冥誕紀念會之後,在一次 演講中以73歲之高齡,對外“徵求真相”,以解他的身世之謎。然而當外界提供了許多當年的資料後,他仍保沉默。最主要的原因是蔣介石及宋美齡待他如親子,他感念此恩之故。
由山田純太郎帶到中國的胖娃一入蔣家,對於做父親的而言,首先要做的,就是取個好名字。當年蔣介石為「經國、緯國」兩子取名字時,有段不為外人所知的有趣經過。蔣緯國還沒有向蔣家“報到”之前,蔣介石為長子取的名字不叫“經國 ”,而是“國金”,這是因為當時鄉下地方,取名並不講究。從日本來的娃兒一到,蔣介石就要再為取名字傷腦筋了。就家譜來講,這一代是“國”字輩,既然老大 是“國金”,那麼老二當然得是“國銀”了。可是蔣介石當時已經不比昔日,雖然年紀尚輕,才30出頭,但是已成為革命黨中的重要成員之一,而且見識亦廣,“ 國金”、“國銀”未免太俗氣,是顯而易見的。他先是想到把兩子的名字配為和“金銀”同音的“經營”,也就是長子名改為“國經”;次子名為“國營”。但是“ 國營”顯然不大對勁,幾經考慮之下,他就想到“經緯”兩字,這兩個字氣勢很好,如此長子是“國經”,次子就是“國緯”。不過唸著~唸著~總覺得“國緯”太靜態,最後他靈機一動,乾脆把兩子的名字都倒過來,“經緯”兩字放中間,“國”字放在後面,這樣“經緯”成為動詞,“經國““緯國”兩個氣度恢宏的名字終於出爐了。
1917年,才1歲左右的蔣緯國在這年8月生了一場重病,小命差點不保。那時,蔣介石與姚冶誠帶著幼子住在上海「陳果夫」家的閣樓上。有個晚上,一陣穿堂風刮過來,幾扇窗子突然關閉。此時蔣緯國開始哭鬧不休,並有發燒現象。起初,蔣、姚兩人以為是受到驚嚇造成的急驚風,但還是請來當時在上海挺有名氣的日本醫師看看。這位醫師診斷,蔣緯國得的是腦膜炎,傳染源可能是蟑螂,不過醫師沒能把病治好,病情看來似乎愈來愈嚴重,兩人一籌莫展。陳果夫的妻子眼見蔣介石及姚冶誠整天在閣樓上抱著孩子,就對他說:“你們兩個人究竟是來革命的, 還是來抱孩子的?成天躲在閣樓上就曉得抱小孩,抱得活嗎?孩子交給我,保得住就保,保不住也沒法子,只好聽天由命。”蔣、姚聽從吩咐,將兒子交給她。“我母親日後告訴我,那時我幾乎是奄奄一息,陳果夫.夫人認為父母親只懂革命不懂孩子,把他倆‘趕’出去之後,就自己去想辦法,”蔣緯國談到這段童年往事,不禁莞爾,“果夫夫人也是個三腳貓土郎中,她到隔壁.中藥房抓了服‘金老鼠屎’,這種藥和普通的‘老鼠屎’藥都因為外觀是米粒狀,有些像老鼠屎而得名,‘金老鼠屎 ’的藥量多了一倍,並且用金紙包起來,通常這種藥是解毒用的。”蔣緯國病重,果夫夫人死馬當活馬醫,以成人用量的兩倍喂孩子吃了,第二天症狀就會減輕許多,並且停止哭鬧,非常有效。再服了幾天正常劑量,病就完全好了。不過,日本醫師繼續為蔣緯國看病,並且投以西藥。醫師特別囑咐,孩子以後求學過程,凡是與計算或思索有關的,在初中以前不可超越一個鐘頭;在高中以前,不可超過兩個小時。讀完高中以後,因為腦子完全長成,就沒問題了。遵從指示,對於蔣緯國而言並沒有什麼困難:“我小時候一向聽話守紀,所以年齡較大之後,聽母親講了醫師的指示,就依著吩咐做,一直到高中畢業才停止。”日後證明,他並沒有因為這場大病 而使腦子受損。
蔣介石年輕時看待經國.緯國的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。經國年幼時木訥畏縮,難討父親喜悅;緯國則是聰明伶俐,而且自懂事起,就能自我約束~“調皮不搗蛋”所以很得蔣介石的歡心。在戎馬倥傯之際,蔣介石每當心情煩悶時,見著次子,逗樂耍鬧幾番,總能一解其憂。蔣緯國記得,小時候父親在家時,常讓他騎在脖子上,口中“囝囝!囝囝!”親暱地叫個不停。日後對中國現代史有著根本影響的蔣家,大概在這個時候是最貼近一般尋常人家的家居生活。如今邁入80歲,也歷經幾番人生風雨的蔣緯國,仍然覺得“調皮不搗蛋”就是他重要的人格特質之一。
1920年,蔣介石帶著姚冶誠母子回到溪口。王采玉有嚴重的氣喘病,蔣介石要姚冶誠侍奉母親。浙江溪口是個小村,依山傍水,主要街道沿著小溪建築,溪的上游~叫上街,家境好些的都居於此。而蔣家住在下街,經緯兄弟幼時的名字,一為“建豐”,一為“建鎬”,此屋也就名為“豐鎬房”。當年的溪口鎮上街經營「玉泰鹽鋪」的蔣肇聰過世時,名為“周泰”的次子~蔣介石僅9歲。同父異母的哥哥~蔣周康雖然過繼給另一房,而且也已搬出,母親王采玉厚道善良,仍然決定把遺產分一份給他。
在蔣緯國的印象裡,姚夫人回到溪口後與毛夫人相處並不融洽。毛福梅雖然不為蔣介石所喜,但是並沒有就此離開蔣家,因為王采玉也需要服侍,就讓她住在豐鎬房後面的一間小房子裡。“我母親帶我回溪口家之後,祖母當時病得很嚴重,整天躺在床上,為了侍奉祖母方便,母親便把毛夫人接到家裡住,沒想到她反而要我們母子住到柴房裡!”蔣緯國回想當時情景:“柴房不大,一個角落養了幾頭豬,另一個角落堆著稻草,我們就睡在草堆上,下面鋪的是稻草,上面蓋的也是稻草。”他說,稻草裏有許多跳蚤,他和母親被咬得渾身是紅點,母親是大人還抵受得住,他則沒多久就生病了。換個環境成為必要的考慮。蔣周康家境條件很好,不過,蔣介石把母子倆從上海帶回溪口,臨走前曾經吩咐姚冶誠:“不管家裡再怎麼苦,你們不可搬到大伯那裡去!”蔣介石所以如此吩咐,是因為大伯家裡富有,他雖窮,但仍不想依賴哥哥。不過蔣緯國病得不輕,而且姚夫人也得悉心照料婆婆,所以在大伯母的堅持下,蔣緯國終於住進蔣周康的家裡,並且在上海就醫。
1922年,姚冶誠帶著稚子搬到寧波。和溪口比較,寧波就是大城市了,母子倆以一年90元的租金,在江北岸花牆弄.引仙橋,租到一棟相當大的樓房。這棟樓房是凶宅,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住,但是那時蔣家不算富有,就看在租金便宜的分上,搬了進去。
對於哥哥,蔣緯國的心情可以用“敬畏”兩字形容~既敬且畏。蔣緯國覺得哥哥是個意志堅定、處事平穩、富正義感的人,且頗具才幹,所以敬之;另一方面,他也感到哥哥城府很深,對於自己又有所算計,且掌握了政治網,所以畏之。他在哥哥在世時,幾十年來與哥哥相處的方式,就是避免起衝突,哥哥說什麼就是什麼!包括湖口事件在內,他自己有什麼來自哥哥的委屈,是從來不向父親提起的。但經緯兄弟之間的個性確實差異太大。蔣經國的領導及識人能力很強、深具正義感而嫉惡如仇,固然早已受到外界肯定;然而內向、城府甚深、人格多重、多疑.也是在他過世之後,從親近他的人士口中慢慢傳出來的。而蔣緯國則是外向、爽朗、幽默、易與人推心置腹。所以有如此不同的差異,應該和幼年的際遇及青年時期出國進修的環境有關。蔣經國並未受到蔣介石的疼愛,有時甚至在威嚴的父親面前怕得發抖;而蔣緯國則自幼聰明伶俐、善解人意,成為蔣介石煩憂之時的安慰。
蔣經國隨後於16歲赴俄留學,在俄國的12年間,物質上、精神上均甚缺乏,又遭受不少挫折,吃了很多的苦,但也學到了不少東西;而蔣緯國則赴德留學,在德國獲得正統的普魯式軍人教育,也在良好的生活環境下,習得歐洲優雅的風度。兩人的際遇各不同,日後的表現自然也就分道揚鑣,連生活態度都有所不同。例如,蔣經國不重視穿著、吃喝,他外出時,常常就是夾克配西褲;飲食方面,外出時經常是路邊攤,在家則是百吃不膩的幾道家常菜,如果吃剩餘的,則下頓溫熱再吃。而蔣緯國則是重視儀表,懂得吃喝,十分歐化。蔣經國在留學期間養成吃苦及節儉的習慣,再加上曾經受到共產主義教育,對於財產方面的看法及處理上就有所影響。他自己不置產,也厭惡別人置產,認為這與品德操守良莠有關,特別是高級官員,有幾位身居要職的官員因為購置較為寬敞的房舍,因而去職。而蔣緯國的生活態度則是,只要能力負擔得起,他寧願享受較佳的生活品質。所以在台幾十年來,他幾次換房子,房子越換越大,最後在臺北市溪山里至善路蓋了一棟不小的房子。據蔣經國生前重用的一位要員指出,蔣經國對弟弟這棟房子曾表示“不以為然”。
兄弟的個性差異如此之大,也就成為親情上的另一種障礙。“其實我和哥哥基本的人生觀.就有很大的不同。”蔣緯國敍述他們兄弟之間,在處世的態度上就有根本的差異,“哥哥認為應該是‘為工作而生活’;而我則是‘為生活而工作”蔣緯國在蔣經國在世時,曾經談過如此觀念。有人因此來問他,指出他這個觀念,和他哥哥所言完全不同。蔣緯國回答,他相信哥哥“為工作而生活”的觀念,應該是自我勉勵,以激發鬥志,但站在人類文化的角度而言,應該是人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,所以必須工作。
1988年1月13日中午,前一天還正常上班的蔣經國突然在家中大量吐血,醫生搶救無效,就此離開人世。由於事出突然,沒有一個親人隨侍在側。蔣緯國很哀傷悲慟,這輩子除了父親,受哥哥影響最大,他始終以服從之心以待,卻未曾受到哥哥信賴。但終究相處了幾十年,即使哥哥防他,親情仍在。如今霎時天人永隔,面對已無氣息的遺體,他突然為哥哥感到難過,因為哥哥生前在山之巔,難以覓得可以分憂的知己;死時,走得又是那麼的孤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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